チョーヒカル

繪畫藝術家 2016年 武藏野美術大学畢業 2021年 Pratt Institute 碩士課程畢業 以對身體和物品進行真實的繪畫作品而受到關注,並在國內外引起話題。除了參加包括《笑っていいとも》在內的多個媒體節目外,還與Samsung、Amnesty International、資生堂等企業合作,並在國內外舉辦個展、創作插圖、設計服裝、進行藝術指導和節目企劃等多方面活動。最近出版的繪本《じゃない!》獲得了ヒバカラス賞和サクラメダル賞,並被選為緑陰図書。著作除了五本繪本外,還有作品集、插圖圖誌、漫畫和散文集。


2024.11.27

剛來紐約的時候,因為想試試,所以使用了交友應用程式。逐一滑過那些在日本幾乎沒見過的臉孔,第一語言也不同的人,這種感覺有些奇妙,交友應用程式的遊戲化設計更讓這一切看起來像是虛構的。白人、黑人、拉丁裔,老實說我不知道自己喜歡哪一種人。深刻感受到自己所擁有的「喜好臉孔」僅僅是在日本的標準下形成的。在這其中,我和一位白人男性配對,開始了用英語的聊天。

「你好,你真美。」

「謝謝。」

「我對亞洲人特別有好感。」

啊,我在這個人眼中是「亞洲人」。雖然我明白自己在種族上是亞洲人,但這麼明顯地感受到被他人以「亞洲人」的框架來看待,還是第一次。對方對我一無所知,而在他眼中,我現在只是「他喜歡的亞洲人」。有種自己變得只有輪廓,像是被看作2D的感覺,讓我感到不適。在這個各種族群聚集的紐約,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亞洲人(主要是東亞的範疇)。

有句話說「隱藏樹木要靠森林」,但森林中的樹木不會意識到自己是樹。如果周圍只有樹,那麼作為樹的存在就是「不言而喻的標準」。這在日本這個97.5%擁有日本國籍的國家中也是如此。在周圍只有日本人的環境中,即使我理解自己是日本人,但在日常生活中幾乎沒有真正意識到「我就是日本人」的瞬間。

由於我作為「在日中國人」出生和成長,幸運或不幸的是,我一直在意識到自己是中國人。人們通過與他人的比較來加深對自我的理解。在周圍只有日本人的環境中,我無法忘記自己與周圍的形狀有些不同。然而,在這個比日本擁有更多種族共存的美國(雖然郊區仍然相當保守,可能只有像我住的紐約這樣的城市才能感受到多樣性),在「在日中國人」和「日本人」之間的差異顯得微不足道,我們都被統稱為「亞洲人」。

在初次意識到自己是亞洲人的同時,交友應用程式上的對話繼續進行。

「為什麼喜歡亞洲人?」

「亞洲女孩和白人或黑人女性不同,更加女性化和順從。」

「亞洲女孩很性感。我總是看日本的成人影片。」

現在聽到這些話我會有些生氣,但幾年前,剛來美國的我對這種回應的噁心感並沒有太多察覺。哦,原來亞洲女孩很受歡迎。雖然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噁心,但也只是這樣的感想。於是我第一次意識到,「亞洲女性」的形象在成人影片中被塑造的部分。

在美國作為亞洲人是什麼樣的體驗。即使在這個宣揚多樣性的國家,亞洲人仍然是少數族裔。例如,職業上有刻板印象(例如,樂隊成員被認為是玩樂的,稅務師被認為是認真的),作為亞洲人被看待時也會附帶刻板印象。媒體中簡化和誇張的亞洲人角色成為許多人心中的形象。具體來說,亞洲人被認為聰明、擅長數學,這些比對其他有色人種的偏見要好,亞裔美國人往往被稱為「模範少數族裔」。然而,生活在美國的亞洲人常常因為理想形象與實際自我的差距而感到痛苦。此外,作為模範少數族裔的身份也使得他們在面對實際存在的對亞洲人的種族歧視時更難發聲。

而近年來,亞洲人癖好也被加入其中。美國對亞洲女性(特別是東亞)的性化癖好的起源有多種說法,但媒體的描繪無疑起了很大作用。像《蝴蝶夫人》和《西貢小姐》等作品,將亞洲女性的性描繪得彷彿與其他人截然不同。她們被描繪為順從、聽話,擁有從未被觸碰過的身體,但卻又淫蕩而異國情調。這樣的描繪並不是一個獨立的人,而是男性幻想的具現化。這種理想形象可能更容易投射到那些尚不太了解的種族上,而不是其他種族。這種趨勢延續了超過100年,至今仍然會遇到這樣的人,認為「亞洲女性是順從和性感的」。如果只是收到噁心的訊息還算好,但這種刻板印象實際上也導致了仇恨犯罪。最近在亞特蘭大發生了一起事件,一名男子在亞洲人經營的按摩店內開槍射殺多人。死者中有六人是亞洲人。他表示:「我有性成癮,所以想消滅誘惑的根源。」對他來說,在按摩店工作的亞洲女性不再是人,而只是性物體。

相對而言,根據某交友應用的調查,亞洲男性似乎是最不受歡迎的群體。(隨著近年K-POP的流行,這一趨勢可能正在改變)亞洲男性的普遍形象是「弱小」「不夠男性化」,在強烈偏好肌肉男的美國社會中,這樣的形象並不受歡迎。在同樣的亞洲人群中,只有女性呈現的個體才會被性化,這讓我感到相當奇怪。

隨著對亞洲人身份的認知,我也產生了對亞洲人的認同感。正如前面提到的,我作為在日中國人,意識到自己與日本人不同。因此在日本時,我並不會認為作為亞洲人就與日本人同框!但當我被不同種族圍繞,來自不同背景的人聚集在一起時,卻不知不覺中與來自中國、韓國、菲律賓、印度等亞洲國家的留學生對視,彼此伸出手。雖然我的中文不流利,韓文更是只會「你好」和「我愛你」,最終的溝通還是用英語,與其他種族交談時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在這個異國他鄉的美國,僅僅因為我們都經常吃米和麵,就讓我感覺像是一起經歷過戰鬥。即使遇到在美國出生和長大的亞洲人,我也會感覺到我們之間似乎共享著某種不需要言語表達的部分。這或許不是負面的,但卻是一種確實的偏見。在日本成長的過程中,我無法與他人步調一致,總是被歸入「例外」的框架,雖然我大聲主張「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根據種族或國籍來判斷是錯誤的」,但當我找到這個無需質疑的身份認同——亞洲人時,卻被無根據的安全感所吸引,開始將亞洲人視為同伴。找到同伴的安全感和由此產生的自豪感,以及因此而簡化他人、用標籤來看待的矛盾,總是難以平衡。

在那個交友應用上遇到的白人男性,我們約了一次會。只有在日本旅行過一次的他,興奮地帶我去中城的一家神秘居酒屋,說「我會讓你吃到我知道的最好吃的拉麵」,卻端上來一碗完全沒有鮮味的淡湯拉麵(?),還自信地說「味道清淡吧?」我卻無法說出「這個不好吃」,心裡想,這樣的話我真的變得很順從了。於是我也以最糟糕的心情啜著同樣味道淡薄的炒麵(?)。作為亞洲人,承認刻板印象有時是成立的,同時努力不讓自己和他人變得平面化,或許就像在紐約找到真正好吃的拉麵一樣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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